[明斯克街头数学家]-《母校》

母校 我冒着严寒,回到相隔二千余里,别了二十余年的致远中学去。

时候既然是深冬;渐近母校时,天气又阴晦了,冷风吹进出租车中,呜呜的响,从车窗向外一望,苍黄的天底下,远近横着几栋萧索的老房子,没有一些活气。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。

啊!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母校?

我所记得的母校全不如此。我的母校好得多了。但要我记起她的美丽,说出她的佳处来,却又没有影像,没有言辞了。仿佛也就如此。于是我自己解释说:母校本也如此,——虽然没有进步,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,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,因为我这次回母校,本没有什么好心绪。

我这次是专为了别她而来的。我下个月要去扎波罗热核电站打工,所以在出国前,特地来看看母校,然后搬家到我在谋食的乌克兰去。

进了致远校门,我快步直奔410教室–当年我们班的教室。

教室里的陈设–桌子,椅子,黑板,和我20年前离开致远时一模一样。我们班的电脑还没有坏,还能正常运行。我凝视这这台熟悉的电脑——这就是当年hhy看D片的地方。电脑桌面上,那个熟悉的文件夹“梦开始的地方”任然留着。我把手向鼠标伸过去。

“哈!这模样了!”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。

我吃了一吓,赶忙抬起头,却见一个七十岁上下的老教师站在我面前。

“不认识了么?我还骂过你咧!”

我愈加愕然了。突然想起来,这是我们当年的语文老师。

“忘了?这真是贵人眼高……”

“那有这事……我……”我惶恐着,站起来说。

“那么,我对你说。你现在已经成为一名大作家了,你写的《阴间秘籍》我读过,实属一篇奇作。你下个月到了乌克兰,不要忘记以你作家的身份传播一下中国文化。”

我点头同意。

别了Yl,我打算去实验室走走。到一楼走廊上,迎面走来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人,我仔细一看—-

这来的便是迪克船长。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迪克船长,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迪克船长了。他的眼神疲惫了很多,已经不再是20年前“撬门”小英雄的模样了。

我这时很兴奋,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,只是说:

“阿!迪克船长,——你来了?……”

我接着便有许多话,想要连珠一般涌出:运动会,艺术节,数学考试,……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,单在脑里面回旋,吐不出口外去。

他站住了,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;动着嘴唇,却没有作声。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,分明的叫道: “儿子!……” 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;我就知道,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。我也说不出话。

足足过了一分钟,我才开口问他的景况。他只是摇头。

“非常难。总是不太平……什么地方都要求数学博士学位,没有规定……“

他只是摇头;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,却全然不动,仿佛石像一般。他大约只是觉得苦,却又形容不出,沉默了片时,便拿起烟管来默默的吸烟了。

我不禁叹息他的景况:20多年来的全过程制服作主,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。

我们又谈些闲天,都是无关紧要的话;不久,他就离开了。 雨不停地下,似是一片白雾,把天空都罩成灰白,远处的高楼也不见了。

thp的声音不断地回响–即使过了20年,还依然清晰–“咱们现在设稀溶液是x克……”我的心思却全不在课堂上,是飘到了窗外去了。雨丝绵绵地打在地上,屋顶上,却发出沉闷的响,让我分辨不清竟是细雨,还是“暴雨”。眼前又是一片雾,心思又得收回来了:“配制5%的稀硫酸……”

这时忽得想往窗外喊一嗓子,好把烦躁闷乱的心绪全都呼到那白雾里去,又似被什么噎住了,最后只得叹一句:“人生无常……”

“四周像是被看不见的高墙围住,使我非常的气闷……”心里念叨出这一句话。近来无所事事,想做什么,看着作业又是没什么劲了;想学什么,真要学起来又提不起兴。看什么事都是烦躁,看什么人都是无聊。

“想走异路,逃异地,去寻找别样的人们。” 我想去“呐喊”。 看什么都是茫然,又只能在脑里的世界思索了:远方的表妹在世界另一边的Canada,生活又是怎样的一番不同?

换一种生活,我是愿意的。 可又出不去,想这些有什么用呢。

想着要专心听课了,又有些听不懂,慌忙的翻出书来查看,又心不在焉了,于是又茫然起来。 顺着白光又去看那天,却发觉雨少了些许,害!雨也没了!心底又生出一股气,使得烦躁,不知是生天的气,雨的气,还是自己的气。

又为天辩解:“或许,天也有它自己的苦闷罢。”又释然了。 我思忖,或许世间万物都有了它们自己的苦。瞥到天边的灰白散去,露出黑色的一角,又觉着不对劲,于是又闷起来。

我道是想改变了。我想:改变是云雾般看不见的,亦如那希望般渺茫。抱得这样的想法,亦应当是变革了,作得首去造路的人,仿佛又是鄙夷嗤笑起那些不愿走路的人了。 二〇二二年十一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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